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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-05-27 發布 不徐不疾,得之於手而應於心(金恆杰教授)
 



 
 
  李再鈐,(1928-),生於福建仙遊,善用鋼材創作,作品中揉合西方極簡幾何造形與東方古典哲理。從自然中所體悟的結構組合秩序,發展出具數理美學的意涵,富哲思的低限藝術風格。著作有《希臘雕刻》、《中國佛教雕塑》、《鐵屑塵土雕塑談》等。國立成功大學歷史系所教授蕭瓊瑞說:「在台灣近代雕塑史上,他無疑是一位兼具學理與創作、擁有詩情與哲思的優秀現代雕塑家。」
 法國哲學家貝格松認為,人格的塑造猶如水流與河床的互動。也許他不是唯一把人的生命比擬成河流的哲人,但是我特別著迷於他的這個形象。

 我們的一生在人群裡穿梭,見識到的人中間,有的從山之顛奔流而下,河道越是嚴峻,生命越是激越,浩浩蕩蕩地納百川而奔大海,給人間的地平線畫出壯麗的波瀾;但是也有的中途失去了源頭,逐漸細弱,終結在一潭死水裡,或者,受到了不知道甚麼海市蜃樓的蠱惑,迷失了方向,流進沙漠,乾涸在沙丘中間。前者,令我們鼓舞振奮,見到那樣的風景,覺得自己活過這一趟,是值得的;後者,無論親疏遠近,我們眼睜睜看著卻無能為力,只有黯然神傷,令我們體會到生命的哀傷。

 我有限的朋友裡面,多數是藝術家,其中三位從事雕塑,依照認識的時間次序是熊秉明、夏陽和李再鈐。他們三個都是令人感到鼓舞振奮的例子。三位都不是甚麼英俊高大的人物,然而和他們相處總覺得像面對軒昂的人,猶如開闊恢弘的空間,可以讓你從容地走進去,自在地走出來。

 他們的文化背景、求學歷程、生活經驗不盡相同,但是除了都是藝術家並且從事或者主要從事雕刻創作外,似乎有一個最大的共同點,那就是他們都與宏大的文化源頭息息相通,源源不斷的吸取養分,又有堅定的方向;他們的個性都有極大的好奇心、充沛的生命力、不倦的嘗試勇氣。他們奮勇直前,和河床的互動也就分外激烈。我有緣與他們為友,常有機會臨流近觀,無法不生出驚詫的讚歎。

 和雕刻家李再鈐先生神交是二十五年前的事,後來拜讀了他的《中國佛教雕塑》而心儀不已,卻要遲遲到了我最近幾年在台北半定居以後才有機會親近。不但看了他的展出,讀了他的新書又在一起喝咖啡品茶談話,真有一見如故的感覺。

 李再鈐一生沒有離開藝術,從1960年代起完全貢獻給雕刻,發表了不計其數的作品。他的早期作品(1960到1970)中有用鐵片或者鐵絲銲接起來的。他說,這些都不是刻意追尋的。「我是看到有人裁下一堆銅片,沒有用了,就向那人要過來,銲接起來,成了這個樣子。」或者,「有一天從西門町看了電影出來,經過一間賣鳥籠的店鋪,看見有人用電銲槍啪啪地做鐵絲鳥籠,手腳很快。我看了一會兒,覺得很有意思,就跟他們商量,買他們的鐵絲,借他們的店銲接我的雕塑。一連工作了好幾天。」猜得出來,他已經向很多人說過同樣的故事,而我卻體味得出來他敘述時的興奮和新鮮,彷彿是第一回。顯然他所得到的樂趣一定非常強烈且牢牢地嵌進他的記憶,每次喚出來都若新發於硎;那麼,他的快樂絕不在於完成了作品,努力有了結果而已,而是每個經驗細節緊扣密縫所編織出來的整片過程:他無意中發現了原來並不具有藝術身分的素材,他將鐵絲組合出一個個視覺的節奏,鐵絲於是脫離了原籍:就像上帝給泥土吹氣,賦予生命,泥土不再是泥土,雕刻家李再鈐讓素材進入另外一個意義的次元,鐵絲已經不是鐵絲,銅片尤其不再是腳料。那些銅片及鐵絲的組合,好像忽然間在這個世界上占有了一席之地,成了新生族群,儼然站在我們中間,聚集相覷,昂首向我們要求一個名字、生存的權利。

 他熱愛創作,卻不是一個只記掛自己的作品,記掛展覽作品的人,他最在乎的,我覺得是通過自己的雙手和心智,賦予手中的材料一個新的次元,借用他說過的一句話:「變造上帝的原物,使其成為藝術品」。李再鈐沒有說要取代上帝的地位,也許因為他是一個謙虛的人。

 
0與1無上有 2006 不鏽鋼、噴漆 53×63×18 cm   莫比歐斯帶 1972 不鏽鋼 35×46×40.5 cm


 


傲骨 1986 不鏽鋼 52.5×53×50 cm   低限的無限 1983 不鏽鋼、噴漆 500×500×1000 cm


 「作品原本沒有名字,都是後來取的,一半為了編目錄。」李再鈐這樣說。的確,他的不少作品是不期而至,來到這個世界上來的,對它們他有深厚的感情,但是那未必是他唯一記掛的東西。他嘗試過幾乎所有能拿到手的素材:石料,他敲鑽過;木料,他錐鑿過;陶土,他捏壓燒烤過;銅、鐵、鋁,他銲接、敲打、剪裁、擠壓、扭曲、噴漆;現成的麻布、皮革、磚塊、泡綿、木條、鋼管、鐵絲、鋁碗、鋁鍋、鐵絲網、水泥板、冰箱和汽車的廢零件等等,都一一經過他的雙手,獲得了生命;李再鈐則從這些性質不同的生命呼吸中,慢慢鍛鍊自己、豐富自己,走向一個藝術家永無止境的修煉之途。在他漫長的跋涉中,產生了多樣而豐富的作品,那些令觀看的人感到興奮和驚訝的作品,對他而言也許只是副產品。

 他一向沉湎在幾何形的世界中。他的作品雖然那麼多樣,我覺得「圓」似乎還是這位藝術家的一個最基本的圖形,也是我個人覺得他特別得心應手的元素。這一點顯然和他經常說的老子思想有點淵源。六○年代初,他的〈夜行的盲人〉顛跛著狹長鐵片來到這個「貧瘠的藝術土地上」。沒有幾年之後就出現了圓形,從此就沒有絕跡過。他早期柔情可掬的「生命的胚胎」、「成熟」、和「英雄氣短」系列砂石作品開了先鋒。接下去發展出金屬材料的〈圓的組合〉、〈迴盪〉、〈糾結〉、〈迴旋舞〉;他又將「圓」表現在弧形的鐵條和鐵絲上,如:〈荷的懷念〉、〈烽火〉、〈覆巢之災〉。圓拉向一個高度,打出一個缺口,成了玉玦風的圓筒,高高低低地閃爍著不鏽鋼的鏡面,錯落在地面上。拉得更修長的不鏽鋼圓筒,斜乜直剖成婀娜的不規則半筒爿,聚集起來,如等候起步信號的舞者群,取名為〈剖〉;而已經踏出第一個舞步動作的,叫做〈贏者之姿〉。

 這段時間內,除了圓形,李再鈐平行進行著不同幾何形構的嘗試,尤其突出的是尖銳的三角形(以「低限的無限」為代表)和細長的線和扭曲長鐵片。然而,「圓」總是在場。1990年代起,李再鈐好像有意突擊觀者因襲的球形概念,他將圓形鐵板分解,組成(三又四分之三,1992);觀者站在沒有球面的球體前,有點手腳失措,一面忍不住微笑。

 對球體的興趣, 其實是他早幾年的1986年就表現在創作裡了。他的靈感來自柏拉圖所提出的「球內五立體」,也就是球面內部所容納的20個相同的正三角形。李再鈐「拆開」圓內部的立體正三角形,加以重組,創造出一系列的作品:其中有〈合〉和〈對立與和諧〉。

 我個人特別受到〈對立與和諧〉的吸引,只覺得喜歡,卻說不出理由,當時並沒有體會到雕刻家經營的苦心;會不會因為作品出世之初沒有幾個人理解創作者的用意,甚至未必有很多人欣賞,所以他才會去構想「三又四分之三」的呢?

 李再鈐跟我說明他創作的意圖之前,我遠遠沒有想到「對立與和諧」和「圓」有甚麼關連。它是一對豎起的三角形組合立柱。立柱接近上端的部分各有一個「節」,是用正三角形體輾轉疊成的,兩個反對稱結構的「節」對面相覷,中間抱起一個尖角向下的正方形空間,形成一個視窗。李再鈐在這裡提出兩個基本概念:第一,作品全是立體三角形構成的,沒有圓,然而三角形脫胎於圓;第二,兩根反對稱的立柱,猶如對面而立的兩個人各自的右手:可以抵掌為敵,也可以握手言歡,所以取名為〈對立與和諧〉。

 那勾引挑撥我的敏感神經的,可能就是這弔詭的不確定性,這種似發不發、待發未發的懸疑氣氛吧。

 「圓」的發展,到了2007年出現了〈太乙〉以及2008年的〈浮〉,表達了藝術家更自在的一面,這樣的藝術境界,往往必須到了一定的高齡才做得到。這兩件作品的特色是乾乾脆脆,明明白白的圓,尤其是作品〈浮〉,十分簡單,好像藝術家隨意揮灑,毫不費力地攤開了一片童心,觀賞的人只感到心曠神怡,心想那年過80的老雕刻家真是達到了莊子所說的老斫輪那樣,「不徐不疾,得之於手而應於心」,是多麼令人羨慕的事!

 《莊子》〈達生〉篇裡還有一則故事,說的是魯國一個善於用木材製造樂器「鐻」的人,所做的樂器人人覺得鬼斧神工。魯侯問他有何祕訣,他說算不上什麼祕訣,只是他要做鐻之前必守齋七天,可以「靜心」、「不敢懷慶賞爵祿」、「不敢懷非譽巧拙」而至於「輒然忘吾有四肢形體」,然後上山採木。

 這篇短文僅僅憑個人的感覺略抒所見,必有不足之處。我覺得上面這個故事,尤其心中「不懷慶賞爵祿、非譽巧拙」,正是李再鈐獻身藝術的寫照,放在這裡作為本文的結語,他應該會撫鬚頷首,欣然接受的吧。

展覽資訊
展期:即日起~6/18 時間:週二至週日9:30~17:00
展場:台中藝文中心 地點:台中市西屯區大容東街90號3樓

     
 
對立與和諧 1986 不鏽鋼
122.5×47×33 cm
  浮 2016 不鏽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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